2016年9月24日 星期六

【劇場】故事工廠:《白日夢騎士》

我城劇場《我記得......》的預告之前沒能打動我,這次故事工廠的《白日夢騎士》一開始也沒有撞進心裡很深的地方,加上最近莫名濃厚的混濁感,我從上禮拜看完後就一直在想我是怎麼了。褪色的中年、為愛和夢想勇敢,總覺得都是 cliché 了,但我想著「然後呢」那樣旁觀的冷感也使我心驚,是因為我已經置身其中了嗎?我知道我有情緒,一讀詩思緒就波動,不然就是盯著字拚命想作者想說什麼;當我這樣問,其實就意味著我站到文字外面了。星期三在有河買了吳俞萱的《沒有名字的世界》,任明信在書後的跋 (?) 寫道:「閱讀的人必須放棄固有成見,完全地放任,隨之跌落,才有可能看見詩歌所乘載的真實。」閱讀如此,觀劇亦然,一心保持清醒,夢的精彩與荒誕都必然於己身無涉。這大約也是我一直無法喜歡 Don Quijote 和 Sir Gawain and the Green Knight 的原因吧,當年念的時候,我幾乎從頭到尾皺著眉頭,納悶著作者說這個故事到底想幹嘛!這次看的《白日夢騎士》英文名稱直接翻作 "Don Quijote" 的確呼應了原作荒誕的冒險,但我仍然覺得不那麼貼切。Don Quijote 的故事有如一個浪漫主義者夢想幻滅、成為「常人」的過程,然而《白日夢騎士》卻是讓男主角「把人生當作舞台,重新證明一次自己」,較之原作結局的蒼涼,《白》劇的「證明自己」指向了相信愛、希望與夢想,一如這一群知道夢可以如何破碎的劇場人,只為著「人活著沒有夢想等於死亡」的信念,即使他人不看好,也要「放手勇敢地做一回白日夢騎士」。

白日夢,一旦墜入便是陷入程度不等的荒誕情節,會受挫、遇見險阻,一如 Don Quijote 與《白》劇主人翁鄭少鈞,這些是每個試圖走向夢想的人必須經歷的。作夢的人窺見了夢想搭建的天堂,在抵達彼方前宛若只是苟活,不去不甘心,而真正踏上了旅程面對磨難與幻滅,得有多少勇氣與準備方能承受呢?飾演藹文的蔡燦得在節目冊中寫著:「有些人事物,你會不斷火大、抱怨、感嘆,覺得傷了你的心、折磨你的思緒,但是你卻不願意放棄,也捨不得離開。/然後當有人問你這麼犧牲到底為什麼?你會想半天也找不到答案。我覺得,這就是愛,除了犯賤,原因不明。」看完不禁想起李鼎在《這樣也不賴》裡的那一問:「我也從來就以為,分開、離別、夢想的失落,都跟愛無關,而這一切真的都沒有愛嗎?」原來有愛才有夢,就像誰愛誰都是註定好的,什麼人做什麼夢冥冥中也早有安排,所以即使犧牲也依然愛著。節目冊中,從創辦人、編導到演員們的演出札記在在說明了這一點。「追尋」是騎士文學的主題,《教你讀懂文學的 27 堂課》列出該主題的要素如下:「一、追尋者;二、目的地;三、聲稱前往目的地的理由;四、沿途的試驗和挑戰;五、前往目的地的真正理由」--第五點--往往是了解自己。《白日夢騎士》雖缺少一個明確的目的地,勉強稱得上的就是營救「公主」的過程了吧,但在這個過程中,主要角色從少鈞、敏方、偉恩,乃至被營救的藹文,或證明自己、或接受自己、或再次檢視自己,最後都完成了追尋的最終目的。

人生如夢,亦如戲,我們倒計算得認真,愛恨哭笑都煞有其事,教我們作夢的《白日夢騎士》卻又是一齣劇中劇!劉其偉說:「上帝早已寫好了劇本,我只有一關一關地去闖。」若果這一切真已經由命運寫就,那就真如劇中所言:一切都是假的,但也都是真的。敏方在劇中曾說:「我們都沒有劇本了!」劇本已經完成,這齣戲不背台詞、沒有指令,我們仍將達成所有的要求;這場夢我們預設終點,可能經歷始料未及的旅程之後抵達預設以外的地方,再也沒有任何一齣戲、任何一場夢能比這更真實,因為眼前即是全部,全部都是真的,我們只有一次機會,即使可能受挫、遇險,我也願意「為愛勇敢一次」。

(本篇引號中未註明出處者出自故事工廠《白日夢騎士》2016 年 9 月 16 日節目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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